风流天子李后主
上传:spankme; 免费; 最后更新:2022-09-08 14:3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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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霍然。经典的含SP内容小说。向前辈致敬。
第一章
建隆二年九月初二黄昏,天色已经向晚,南唐西都江宁正笼罩在沉沉暮霭之中。秦淮河上的游船尚未点起那些制作精巧、色调璀璨的灯笼;街市两旁的商贾店铺正在上板打烊,关起门来把算盘拨拉得山响。秦淮河畔鳞次栉比的秦楼楚馆中的歌儿舞女们,开始煞费苦心地浓妆艳抹,准备在即将来临的夜生活中施展身手;而那些脸色疲惫的路人则无暇也无心注意及此,仍在风尘仆仆地寻觅自己的归宿。在这熙来攘往、毂击肩摩的人的海洋中,一位精明利索的家人领着几个一望便知是训练有素的轿夫抬着一乘官轿分开人群迅速跑过,引得两旁的路人不时投来羡慕的目光。
南唐礼部侍郎通署中书省事徐铉,这时正双目微闭,两手反操,正襟危坐在轿子里,在江宁湿润的空气和轿身的轻微晃动中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46岁的徐铉先后侍奉了南唐三代君主,与南唐朝廷可谓感情深厚。他自幼饱读诗书,才华颖露,步入仕途后更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这位能言善辩的江南才子的身上似乎永远有着那么一股不服输的劲儿,随时都在寻找机会逞才使学。他不愿象西汉的杨雄那样,闭门著书穷经皓首;而向往着做三国时的诸葛亮,舌战群儒经邦治国。虽然他的锋芒毕露也曾惹恼过大人物,使他在宦海浮沉中几起几落;但同样是他的才学盖世使朝廷无法将他彻底忘却,几次左迁之后都得重新起用他。其中有一次还因祸得福,被元宗任用为太子右谕德,使他在太子即位后理所当然地成为君主倚重的国家栋梁。现在这位正四品的文官坐在官轿里,一脸的受君主知遇之恩、急朝廷之难的神色。
可是,就在徐铉春风得意平步青云的同时,他效忠的南唐朝廷却每况愈下。想当年烈祖李昪执政,兵不妄动,劝课农桑,宽徭薄赋;江南百姓安居乐业,男耕女织,江淮之间旷土尽辟,桑柘满野。适值其时中原多故,名贤耆旧皆拔身南来,那时朝中人才荟萃,文物彬焕,烈祖雄心勃勃,颇有问鼎中原之意,国运时势何其令人振奋!谁知好景不长,元宗时朝廷既措置失当,师老兵疲,授人以柄,在周世宗大军压境时屡遭败绩,被周割去了江北大片肥沃的土地,还要奉中原正朔,岁贡土产方物,向周俯首称臣。这一奇耻大辱,不仅让徐铉等江南士大夫羞愤惶愧,也给他们的人生旅途笼罩上浓重的阴霾。徐铉内心多想施展才学,报效生养他的家国,为朝廷争回名份,可是苦于不知从何下手;多少个不眠之夜,他久久地在庭院中伫立,仰望星空,观察天象,期待着有利于本朝的星象出现,然而每一次都是以长吁短叹告终。后来宋取代周,南唐又臣于宋。如今太子在江宁即国主位伊始,宋就派来了下诏书的使臣。国主将迎宋使的一应事务委派给了他,令他感到又喜又忧。喜的是主上对自己的看重,将这么重要的差使交给自己;忧的是此等事的礼仪史无前例,该如何接待这位大朝的使臣才好呢?
想到这里,徐铉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想起了今天早上自己到长江边迎接这位使臣的情景。这位使臣倚仗他的大朝之势,目空一切,趾高气扬,全不把江南人放在眼里且不说,最可气的是他一开口就要借宫中收藏的钟繇、王羲之、王献之等历代名家的法书碑帖,此乃本朝传国墨宝,如何能够借与外人?可是倘若不借与他,就得予以回绝,又该怎样回绝才好呢?依徐铉的心性,本可以用自己的口才冷冷地讥讽这位心高气傲的使臣两句,让他知我江南并非无人,莫要欺人太甚,使他收敛气焰,知难而退;不过徐铉深知兹事体大,如果使臣回去以后在宋朝廷上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影响了两朝关系,又非同小可,所以他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讲又不能讲,不讲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再说不置可否也终非了局。讲,还是不讲?号称江南才子的徐铉,这回深深感到自己落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之中。他一面暗中将此事写成奏章,派得力差人即刻送进宫中,禀报国主知道;一面虚与周旋,安排这位使臣先到迎宾驿下榻,一切留待引见后再说。然后他就左思右想,试图筹划出一个既不能任人随意讹诈盘剥,又不会遗大朝以寻衅口实的妥善方策,再进宫面奏。徐铉不是无计可施的等闲之辈。以他的满腹才学,拿出几套对付宋使的方策并非难事。可是要把这件事办得体面稳妥,既回绝掉宋使的无理要求,又要让对方无懈可击,找不到可以发作的碴子,这就要多下点功夫了。他现在正要为此事去请教一个人,那就是与他本人齐名并称为“韩徐”、同以才学文采享誉江南,但资历和韬略却都比他本人略高一筹的吏部侍郎韩熙载。
韩侍郎府到底是名公府第。尽管此时天尚未全黑,家人们已未雨绸缪,早早地将好几盏写有“唐吏部侍郎韩府”的大红灯笼点着挂了起来,把府第大门照耀得如同白昼。几个衣着整齐的家人精神抖擞地侍立门前,脸上流露着谦恭之中不无得意之色的矜持。徐铉的家人刚刚向守门的韩府家人通报了徐铉的官阶姓氏,马上有一个韩府家人转身进去通报,不大一会儿就出来说“请”。于是徐铉在这个韩府家人的带领下进大门,拐入用秦篆体写着“通幽”二字的月亮门,上了一条蜿蜒曲折的走廊,在浓重的暮色中摸索着迤逦而行,到了一处象是待客的客厅的所在,韩府家人将徐铉让至客位上坐下,然后意味深长地望了客人一眼,诡谲地一笑,说了声“大人请稍候”,就悄悄地退下去了。
徐铉正在纳罕韩侍郎府的外明内暗和韩府家人待客礼仪的别致。只见一位装束齐整体态婀娜的侍女,左手拿着一方月白色的罗帕,右手托着一个精致小巧的茶盘,袅袅婷婷,如彩云飘荡般地走进来,不,应该说是飘了进来。在美女如云的江南水乡过了半生的徐铉,也曾着实见过几个漂亮的女子,但眼前这活泼飘酒的侍女那姣好的面容衬上窈窕的身段,还是使他精神为之一爽。那女子一面用两汪秋水似的眼睛象看少女心中崇拜的偶像似地凝视着徐铉,一面将茶盘摆在桌上,操起茶壶为徐铉倒茶。蒙顶石花:清香同少女身上的脂香交融在一起,令平素以品味高雅自讯的徐铉为之陶醉。飘飘然的徐铉心中暗暗为韩熙载的艳福喝采,不觉对那女子多看了两眼。可巧那女子也在偷偷地观看徐铉,一时间两人的视线不期而然地碰到了一起。那女子似乎猜出了徐铉那火辣辣的目光的含意,越发显得妩媚娇羞,腼腆得两只纤手把不住茶壶,稍一颤抖将壶中的清茶洒了出来,洒湿了徐铉的官服。霎时间只见两朵红云飞上她那稚嫩可人的脸颊,一面急忙放下茶壶,口中娇滴滴地连声说着“大人恕罪”,一面忙不迭地用罗帕为徐铉擦拭。生平还未曾经此阵仗的徐铉见那侍女情急得如同逃避猎人追捕的小兔子,慌兮兮地瑟瑟而抖,秋水盈盈的眼睛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泪来,心中先自软了半边,就没有露出怪罪之意。没想到那侍女不知是慌乱过度,还是慌乱之中夹杂着感激,只见她的脸又渐渐由绯红转成雪白,身子一晃,竟一头扎在徐铉怀里昏了过去。
这回轮到名满江南的徐铉发慌了。虽说他早年间读杜光庭的《虬髯客传》,也曾为杨素宠妓红拂女大胆私奔李靖的爱情故事心驰神往,但自己目前的境遇似乎同当年的李靖不大一样。再说自己一向自命清高,如今还未曾见到韩熙载本人。就贸然拥抱人家的侍女,一会儿让韩熙载见到成何体统?倘若他竟将我误解为心怀不轨有意调戏的轻薄浮浪之徒,传扬出去岂不坏了我一世清名?最要紧的是眼下自己怀中这花容月貌柔情似水的软玉温香偏又躲闪不开,这便如何是好?此时徐铉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枉自学富五车、汗牛充栋,却没见到哪位圣贤书上讲过碰上这种情形应该如何处理,就这么如痴似呆地一任那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昏睡般粘在身上,犹如一块雪白的年糕掉到灰堆里,拍又拍不得,打又打不得。徐铉非但不敢大声呼喊叫来他人相助,反倒唯恐韩府家人于此时闯进来撞见不雅,心里紧张得就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一—七上八下。自幼饱读的诗书,出口成章的才华,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之时,竟然全都用不上了。天尊、佛祖、古圣先贤,你们在哪里?
徐铉这里正在束手无策,忽然从客厅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徐大人真不愧为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呵!”
徐铉猛抬头,只见主人韩熙载身着茧绸长袍,头顶时下风行的、人称“韩君轻格”的轻纱帽,足登宽松适脚的逍遥自在屐,满面春风,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踱了进来。
这吏部侍郎韩熙载虽与徐铉齐名并称“韩徐”,却并非徐铉那种生在会稽长在广陵的江南才子。他比徐铉年长15岁,本是后唐平卢节度副使之子,是一位地道的北人。后唐同光年间韩熙载就已考中进士,名闻京、洛。后来因避战乱南奔,被江南朝廷留用。初来江南时他也曾有过出将入相、问鼎中原、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宏伟抱负,可惜由于世运时势等方方面面的原因,他不仅没有能够实现年轻时的远大理想,反而因露才扬己遭人嫉妒,在官场倾轧中屡受攻击。一次次的挫折和创伤,使韩熙载看穿了官场中人的面目,他变得比年轻时更为放荡不羁。已届花甲之年的韩熙载不惜重金,在家里蓄养了数十个香艳妩媚、善解人意的少年侍女。韩熙载将这些少年侍女编作12班,每当有宾客临门,都先唤一当班侍女前去接待,默许她们可以便宜行事,用自己喜欢的任何方式接待客人。这些正当豆蔻年华的少女不仅容貌姣好,而且聪明巧慧,满腹的思春之情早已按捺不住,如今有了这等施展才情的绝妙机会,哪个不想小试锋芒,崭露头角?于是一有客人来访,她们就跃跃欲试,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想方设法与来宾偷寒送暖,推襟送抱,打情骂俏,撒娇撒痴,把那些道貌岸然的客人折腾得喜又喜不得,恼又恼不得,进退失据,啼笑皆非,官体威仪全都抛到爪哇国去了。直到闹得不可开交时,韩熙载才笑着出来解围,令尴尬的客人感动得五体投地。韩府家人和那些少年侍女们管这叫作“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韩熙载见徐铉已无计可施,才缓步而出打破这难堪的场面。
平日才华横溢口辩过人的徐铉,此时但觉脸上火辣辣地如在发烧,哪里还有什么话好说,只道得“惭愧”二字。好在自己怀中那发昏的少女已被这豪爽的笑声唤醒,此时已站过一旁垂手伺候,这才使徐铉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连忙起立相迎。
韩熙载含笑向徐铉介绍:“这是敝人第16小婢,名彩云。”一面以嗔怪的口吻命令彩云:“还不快谢过徐大人!”
彩云暗送秋波,若不胜情,娇羞婀娜地向徐铉道了一个万福:“彩云多谢徐大人以礼相待!”
徐铉连忙答礼。韩熙载又是一阵大笑,笑完后他痛快地表示:“倘若徐侍郎有意,敝人即以此女相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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